肯特·拉科布决心离开勇士。接下来,他需要将自己的决定告知父亲。于是,他把自己的会面要求排进了金州勇士CEO的日程表。这种事不适合在晚餐时随便提起。它需要一个专属的时间段。
当肯特从大通中心驱车前往父亲家时,焦虑感变得可触可感。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有时甚至感觉单调乏味,他在保时捷帕拉梅拉里走神,想着他作为勇士队篮球发展副总裁的工作。但这次旅程,他一路感受着每一次心跳的怦怦声。
30多英里的280号高速公路似乎在他前方缓慢延伸,拉长了每一段弯道。随着城市的天际线在后视镜中消失,被通往半岛绿树成荫的富人区的下坡路所吞没,他内心的波澜更加汹涌,他不知道父亲会如何看待自己的决定。
他抵达了父亲位于阿瑟顿的家,停好车,径直走向家庭办公室,那个血缘与商业交织的地方。拉科布知道有事发生。否则儿子怎么会专门排时间见面?会议一开始,悬念就立刻结束了。
肯特辞职了。
在六月NBA选秀前夕得知这一消息,乔·拉科布有些猝不及防。他凝视着自己的儿子,消化着这个消息,然后说出了他的初步回应。“嗯,”他说,“这需要一些勇气。”
肯特坚称他的离开并非源于家庭矛盾。恰恰相反,他保证道。他太爱这一切了。篮球、勇士,这是拉科布家族的骄傲。然而,与这份特权如影随形的,是他内心深处的拉扯。他非常清楚,他走过的每一扇门早已为他敞开。无论他多么努力工作,他永远无法摆脱人们对他裙带关系的指责,这让他内心隐有反感。肯特是个篮球迷,有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正生活在梦想中,在NBA的管理层工作。但即使是勇士队的光芒,也无法驱散他父亲巨大身影的阴影。
正是这一切说服他必须离开。
在过去的十年里,肯特在NBA中摸爬滚打。频繁的飞行、孤独的酒店房间、气味难闻的体育馆、数不清的电话会议以及没完没了的会议日程。这是能置身幕后、进入决策核心的小小代价。肯特参与了三座冠军奖杯的征程,并永远与篮球史上一个伟大时代相连。更美妙的是,他与哥哥柯克并肩工作,生活在他们父亲打造的世界里。
然而,这一切未能给他带来真正的满足。肯特如今32岁,即将结婚。如果连尝试开拓自己的道路都不去做,他无法面对自己。他需要尝试在职业上开辟新的世界。
“我非常好奇,走出那个世界,我还能获得什么样的视角,”肯特说。“我理解它在很多方面很有吸引力。是的,它非常舒适。我也非常幸运能拥有这一切。这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但我踏入了一个世界,它把我置于拥有这一切的环境中。我对此无比感激。但我也认为,这未必能给我一个关于人生的、完全丰满的视角,以及当我反思我的人生做了什么时,我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在管理层会议室里,肯特的手不安地摆弄着桌子。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被误解。这最终会成为嘲笑他特权的又一个理由。他也知道,能够在没有任何未来就业保障的情况下,放弃NBA管理层的工作,本身就是特权的绝佳例证。
与肯特不同,拉科布36岁的长子柯克完全投入其中,但也经历了一个接受的过程。斯坦福大学毕业后,柯克计划创立一家科技公司。2010年毕业不久,他的父亲就达成了收购勇士队的交易。柯克和肯特在打球的梦想被现实击碎后,都梦想着在NBA工作。柯克曾设想有朝一日进入管理层。毕业四个月后,他成了金州勇士队的篮球运营总监。
起初,因为担心别人的看法,他不想要勇士队的工作。五年后,在勇士夺得本时代的第一个冠军之后,同样的动因促使他考虑去读商学院,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父亲的信息始终如一:不要因为你觉得得到的方式不光彩,就放弃一个梦想的机会。
“这困扰我吗?当然,”柯克说,他站在大通中心的老板包厢外,夹克下穿着一件紫色的金州勇士女武神队的T恤。“但我也理解。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华亿手机入口家买下了这支球队。这是事实。完全无法逃避。对我来说,裙带关系这件事,更像是一种挑战。‘好吧,你觉得我不够格?’太好了。那我必须更努力。但必须说明,生活中还有很多比这艰难得多的事情。”
35岁的凯莉,排行老二,从未涉足NBA的纷争。她现在是一家初创公司的CEO,在自己的世界里打拼。
30岁的小女儿凯茜也是如此。9月5日,她的电影《我的一切》将在影院首映。该片最初在电影节巡映时名为《乔布斯之书》,是一部成长题材电影,大致基于她在硅谷长大的经历,以及她立志成为下一个史蒂夫·乔布斯的故事。
“我可以第一个承认我拥有巨大的特权,”她在电话采访中说。“听着,我确实有机会去征求(勇士队共同老板兼电影制片人)彼得·古柏的建议吗?是的,他没有资助我的电影,而且,如果有的话,他还有点劝我放弃的意思。但那种建议和那种关系比什么都宝贵。所以,我当然有优势。”
她的父母其实并不希望她进入电影行业。他们鼓励她独自打拼,以充分理解其中的艰辛。她已故的母亲劳里·拉科布也曾涉足电影业。凯茜说,直到她找到自己的方向,他们才理解了她的愿景。
“有过那么些时候,”凯茜说,“我会想,‘我是不是在浪费一个巨大的机会?加入这家公司(指家族企业)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会让我的生活更轻松?这是不是就是该做的事?’但说实话,这从来不是我的梦想。我小时候喜欢运动,但我不像我的哥哥们。”
生活在著名父亲的阴影下,孩子们的独立性也更难获得。“肯特身上有那种创业精神,”乔·拉科布说。“他内心里的不安分比其他孩子要多一点。”
肯特对他下一步的行动仍讳莫如深。他声称的计划是:保持开放和自由,看看命运会给他带来什么,而不是急于投入下一件事。肯特表示,自己不会加入另一支球队。拥有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哲学-神经科学-心理学专业理学士学位的肯特,还有其他兴趣。
“当你是我的孩子时,”乔·拉科布说,“你会担心裙带关系的指责,我理解。我曾站在另一边。我知道人们怎么看那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拥有所有优势的富家子弟。所以我理解人们为什么说那样的话。现在,我知道我的孩子们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必须专注于做到优秀。证明自己。
肯特从圣克鲁兹勇士队的总经理一路奋斗成为勇士队管理层的关键一员。他帮助发掘并培养了托斯卡诺-安德森,并力主签下了佩顿二世。这些成功的背后,是无休止的讨论、研究、球探工作以及与柯克的争辩。
“华亿手机入口可以互相吐槽,”肯特说,“互相找茬。经历严肃的事,经历有趣的事。这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但离开的决定多年来一直在酝酿。肯特在2020年遇到了他即将迎娶的妻子布莱克。作为一名芭蕾舞者,她为肯特的人生注入了独特的视角。执掌篮球运营11年的鲍勃·迈尔斯是肯特的导师,他在2023年5月的离开,对肯特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一个月后,肯特的母亲在与癌症的长期斗争后去世,这一剧变彻底改变了他的视角。
“他和妈妈谈过这个,”凯茜说。“我知道他们有过很多次交谈,因为她人太好了。她非常关心他个人的满足感,并且对留下和离开都很理解。”
肯特变了。球队也变了。他加入时,管理层只有6个人。现在有44个。 “这将是如此陌生,”肯特说。“但让我感到生机勃勃的,正是那种感觉:‘哦,天哪,我害怕、紧张,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现在我必须想办法。’我有点兴奋能回到那种不舒服的状态,对未来充满不确定。”
得知肯特的决定,拉科布没有愤怒或失望。老板的身份切换回了父亲。惊讶让位于理解。而理解产生了骄傲。一种肯特能从父亲眼中看到的骄傲。“我想有时你的父母会给你惊喜,”柯克说。“我认为我父亲确实会让人惊讶。人们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看待他,而他并不总是人们所描绘的那个漫画形象。”
他们的父亲记得,他的帝国是建立在风险之上的。他记得自己内心推动他开拓自己道路的那种孤注一掷的渴望。乔记得他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拉科布的父亲大学辍学,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40年:别像我一样,乔。我从未冒过险。
当肯特辞职时,这位父亲所看到的,是他们家族的富贵并未浇灭儿子的驱动力。成功并未滋生自满。他在肯特身上看到了自己。肯特的飞跃更像是探索而非冒险。但他的父亲能看到那种渴望,那种大胆。他对此表示尊重,并给予他的祝福,就是在告诉他的儿子:要像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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